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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本来就是生而孤单!

    也许,人本来就是生而孤单的。我随夫游宦到这个边远的小镇,每天随同远处田地里劳作的农民日出日作、日落日息。他的忙碌衬着我的孤单。白天我的工作清闲到让人觉得闷得发慌，夜晚更多的时候是倚在床头一个人在昏黄的灯光下捧着书本与古人作伴，然后听着墙角的蛐蛐声，枕着远处田野里的蛙鸣入睡。 
    在漫漫的白天与黑夜的交替中，从春天走到秋天。在这个遥远而偏僻的小镇，好在网络的触角也伸到了这里，让我觉得自己还与这个社会有着联系，上班没事的时候也聊聊天。有人发来消息说，“在哪上网聊天呢？”，“办公室啊。”“上班也能聊天啊？”“是头牛也有吃草的时候啊！”“那我就是你的嫩草喽？”这样，认识了他。日子一天天如水滑过，了无痕迹。工作之余，与网上的他天南地北漫无边际随心所欲地聊，他的风趣诙谐与博学机敏总让人开心，并且,他似乎总能透过我打出的那些没有生命的字符就能感受到我的心情和我下面要说的话，让人体会到与人沟通的快乐，也给枯燥单调的生活带来一点绚丽的色彩。有一天，他说，“你不想看看我吗？”我漫不经心地回答，“好啊，看你是什么样的丑八怪！”我接受了他发出的视频邀请。办公室里空无一人，我一个人愣在那里，感到无边的惶惑，这个人似乎在哪里见过，面容是如此的熟悉，以致于以后连续几天里我都在记忆的深处努力地寻找着,我到底在哪里见过他，最后都因得不到结果而颓然。  

我想，大概是前世见过吧。 
    冬去春又来，他又发来信息说，“我马上出差到宜昌，路过荆州，你这几天忙吗？”“再忙也要接待你啊，你说时间吧。” 
    下了班，急急慌慌地赶去。去之前，为了让自己更像个姐姐的模样，我特意放下高束的马尾,轻松地束在脑后，换上V字领的黑色中袖针织衫，灰黄色的格子百褶裙，再穿上一双白色的袢带高跟鞋，以一番老成持重的模样去见他。 
    当他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我就笑了。他那高高大大、爽爽朗朗、健健康康的模样与我想像中的一模一样，甚至连衣服的搭配也似乎是和我一样的审美风格。我请他和他一起来的同事去长江边吃清江鲢鱼。餐馆的老板把餐桌放在露天的江畔，我们围着圆桌坐下。远处橙黄的落日挂在长江水天相接处正在慢慢落下，长江里江鸥追逐着轮船渐行渐远，清凉的江风吹着面颊和我的长发。平日里，每每我独自一个人在傍晚的江畔散步，静静地远眺滚滚东流的长江，脑海里总浮现出那句“江畔何人初望月，江月何时初照人”，但今天，望着无边的江水托着漫天的晚霞，“落霞与孤骛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差点脱口而出，但最终还是没念出口,我不想惊搅我初来乍到的朋友。我让与我同来的单位里的俩位小姐妹为他们敬酒添菜，俩位热情好客的小姐妹和他和以及他的同事推杯换盏说说笑笑。只是他话不多，更多的时候是无言，我亦无言，都没了网上的机智诙谐与滔滔不绝。餐馆的侍应搬来整箱的啤酒，而我只喝下一杯就红晕飞上脸颊，完全不胜酒力。他的同事要给我倒酒，我正进退两难，一直沉默的他开口说，“她不能喝酒。”口气肯定而简洁，像为一位认识了多年的朋友挡酒。我望向他，他正望向我，只是一瞬，都迅疾地掉开目光，尔后更是无语，觉得其实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有时并不需要语言，只是听着他的同事和我的同事插科打诨地谈笑风生。夜正悄然地降下帷幕，身畔江中顺水而下的客轮灯火辉煌，汽笛的鸣叫在夜风中吹得很远，我恍惚如在梦中。 
    夜深，送他们回住处，大家握手告别。我买来一大篮的水果和一箱矿泉水放在他们汽车的后备箱里，为他们明天清晨的返程中，在炎热的天气里解渴之用，像送一个朝夕相处而如今要出远门的朋友。回到家，或许是睡得太晚，或许是晚间在茶庄里茶喝得过多，竟一夜无眠。他回到家发来消息，“这次出差回来彻底地打乱了我的生物钟，白天困得要命，晚上又睡不着。”我竟无语。 
     一月余，在他和他的同事盛情邀请下，我和小姐妹仨选择在一个周末驱车前往，去看望他们。他们担心我们找不着路，迎出几十公里，在绿树如荫的公路上相逢。他所生活的小城是我所到过的最干净美丽的城市。他带着我们吃遍大餐馆小饭摊的特色风味美食，到歌厅唱歌，听他们用好听的方言说话，少了大家第一次见面时的拘谨，多了自由的轻松与活泼。他在没有征求我们意见的情况下，总是细心而周到地将一切安排得舒适而妥当，全没有一点身处异乡的陌生感。要走了，他和同事驱车为我们带路，送出我们很远，长亭连短亭。再一次的握手告别，他找到我的眼睛叮咛，“有事就打电话。”我知道，这是第二次看到他，也是最后一次看到他，今后天遥路远，每个人都陷落在俗世里纠缠在名利中难以突围，大家不会再有相聚的时候了。我转身，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回车上，不想让自己酸涩的眼睛给人看见。 
    日子又回到了它既定的轨道，如一只古老而准点的挂钟，有条不紊而又不紧不慢地走着。我不想再上网聊天，更多的时候是一遍一遍听着同一首幽远的歌，看别人写下的文章，然后一夜无梦。 
    只是，当秋风吹起地上枯黄的落叶，在某个湿润的清晨，或者在某次独自去旅行的列车上，望着窗外掠过无边的大地，会无端地感到酸楚，眼泪盈满眼眶，在秋风中裹紧风褛，遥望茫茫天际，感到淡淡的惆怅和更深更深的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