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 [贴图]王九银:我的老婆不是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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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08/1/27 12:0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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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话结束时,王九银用很平淡却很坚定地语气对我说,虽然他的爱人在村里人的眼里是个傻子,但是在他的心里却认为老婆并不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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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11月,在灵壁县大庙乡宋庄村我认识了这样户人家。我之所以认识这家人,还得感谢一位热心的大爷给我讲了些这个家庭的故事。带着一些疑问,我走进了这个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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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家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居住的房屋是用泥土盖的。房顶上是用青色的瓦,房子的大门上面还贴着已经褪了色的“福”字,房子看起来已经快要倒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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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一起来的大爷指着站里在大门旁边的这位中年妇女告诉我,她就是这个家里的傻女人。当我反问道为什么这么肯定地说她是个傻女人时,大爷再次肯定地说她就是一个傻女人,然后还怕我不信似的补充道:“要不是王九银娶了这样一个没有用的女人,他的日子肯定会过得比现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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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中年妇女一直睁大着眼睛看着我和大爷说话,在一旁的她看起来身体还一直抖动地很厉害。当大爷说她是个傻女人时,她还从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了些我们听不懂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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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能够听懂她的话,我就走上前去仔细询问,但是最终还是无法理解。看到我听不懂她的话,她就使足了劲从嘴里含糊不清地迸出“进屋”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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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两个字后,她就艰难地用手扶着墙往屋内走去,边走她的身体还是无法遏制地抖动着,感觉到她无法使自己平衡地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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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的光线很暗,借助手中照相机的闪光灯我才能大致看清楚房间里面的摆设。房间里并没有什么家具,床上面隔灰尘的棚已经破烂不堪了,墙上还悬挂着一些黑色的蜘蛛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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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床的一头摆放着一张沙发和两张桌子,其中的一张桌子上面摆满了东西。在沙发后面的墙上挂着一些红白颜色的塑料薄膜带,沙发左右的扶手处已有木头从里面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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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观察屋内的摆设时,这位中年妇女跌跌撞撞地坐在了沙发上,嘴里仍在不停地嘀咕着什么。她还艰难地用手示意让我也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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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不知该如何和她沟通的时候,旁边的大爷指着刚从外面回来的一位大叔对我说:“他就是这个家当家的,名字叫王九银,刚才那个傻女人就是他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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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我的到来,站在院子里的王九银显得很拘束。王九银用手指着我手中的照相机问我是不是照相机,当我肯定地回答“是”的时候,王九银笑着告诉我头几年办理身份证照相的时候看到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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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刚刚认识王九银,我就和他在院子里面聊了起来。就在我们正谈话的时候,门外的邻居冲着王九银喊道:“王九银,你的傻妈妈从外面回来了!”听到外面邻居的喊声,王九银急忙跑出院子。在村里的公路上,我看到了一位腰弯得很厉害的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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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走路的时候腰弯得很厉害,嘴里还发出痛苦地呻吟声。王九银对我说这个驼背的老奶奶就是他的母亲,“我是个没有本事的儿子,连给母亲看病的钱都没有”。王九银一边上前搀扶着自己的妈妈一边低头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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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九银说他的母亲今年已经86岁了,现在这个样子是因为以前患病留下来的后遗症。由于家里条件差,到现在没有钱为母亲再去治病。现在母亲只要一患病,就会一个人到处乱跑。由于母亲脑子犯糊涂到处跑,有时候还会找不到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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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王九银是个大孝子,只要母亲晚上不回来,他就到外面找迷了路的母亲。要不是王九银细心照顾,他的母亲肯定早死了。”旁边的一位阿姨大声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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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外面的邻居夸自己是个大孝子,王九银有些哭笑不得地说他可不是大孝子,因为他连给母亲看病的钱都没有,相比之下他应该是个最不孝顺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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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九银把母亲搀扶到过道里面的床上,开始责怪母亲不听自己的话:“妈,你为什么老是不听我的话,你要是跑远了,万一我找不到你,你要是饿死了怎么办?”王九银说这句话的时候显得很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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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母亲好不容易安稳到过道的床上后,王九银有些木然地站在母亲身边。他说母亲把他们兄弟三人一把屎一把尿地抚养大,实在是不容易。现在母亲老了,身上的疾病也就多了,可是他实在是没有能力为母亲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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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王九银一再责怪自己的时候,从外面走进来一位女孩。王九银用手指着这位女孩告诉我这个小丫头就是他的女儿,刚刚从学校放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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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九银说女儿王兰妹今年已经满15岁了,现在在大庙中学上初中。提到自己的女儿时,王九银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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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九银的女儿放学回来后就开始忙着做饭,“我这个当爹的没有本事,也苦了自己的丫头。我这个丫头在学校住校的生活费是每个星期15元,其它的孩子每个星期生活费最低也都在30元钱左右,只怪我这个丫头没有摊上一个好爹。”王九银看着正忙着做饭的女儿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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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女儿在厨房里忙着烧火做饭,王九银就急忙到屋里面开始准备中午的菜。王九银指着一声不响地坐在屋内沙发上爱人告诉我,他的爱人名叫姚元翠,老家是江苏省睢宁县人,1974年6月18日出生,比自己小20多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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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王九银忙着准备中午的菜,我就试探着问他中午准备做点什么好吃的给住校回来的女儿吃。王九银听到我问的这句话后脸色马上就变了,他很尴尬地说他实在是没有本事,女儿从学校回来后也没有什么好吃的可以弄给女儿吃。说完这些话,王九银急忙跑到外面用毛巾擦去脸上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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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我上面有一个神智不清的妈,身边还有个神智不清的老婆,学校里还有个正在上初中的女儿,而我自己也常年患有胃病。我也想让她们都过上好日子,但是我能力有限。”王九银看着自己的母亲和老婆无奈地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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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饭没有多久就做好了,我正在纳闷为什么没有看到他们做菜的时候,王九银从屋里柜子里端出一盘黑黑的菜说这就是他们中午吃的菜。看到菜的颜色呈黑色了,我就问王九银这是什么菜?王九银告诉我这是他自己家用盐腌制的罗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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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饭吃得很简单,一盘自家腌制的罗卜和几个馒头。吃饭的时候王九银首先给自己的母亲和老婆各自盛上一碗热馒头用的白开水。王九银说母亲和老婆自己都不能盛饭,必须要他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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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九银的女儿一直不说话,吃完饭她就开始趴在饭桌上面写作业。我问她怎么没在学校住校呢?她低着头说,今天中午回来为了向爸爸讨下个星期的生活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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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点钟,王九银的女儿王兰妹从爸爸那里接过十元钱后就匆忙骑车往学校赶去。“我家丫头骑的自行车还是她外公送的,这次本来想给丫头十五块钱生活费,可是昨天给丫头妈妈买药的时候多买了五元钱的药,所以这次只能给十块钱了。”看着女儿骑车远去的背影,王九银叹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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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九银把女儿王兰妹送走后,他回到房间用手指着布满黑色蜘蛛网的墙的一幅画告诉我,这是他女儿学校的同学送的。我看到上面写着大大两个字“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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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九银从床头拿出一个白色的药瓶说,老婆从小患有脑炎,现在的病是脑炎后遗症引发的癜痫病,这种药老婆每天都必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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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九银收拾完家务后,已经是下午两点钟了。他用手指着门外的自行车说,他要到建筑工地上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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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王九银说要到建筑工地上班,我就自告奋勇地要跟着他一起去看看。王九银爽快地答应了我的要求,一路上我本来想和他多聊聊他家庭的一些事情,但是我们的谈话声被他自行车发出的吱吱声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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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使我们的谈话能够正常进行,我提高了嗓门开始大声和王九银交谈。王九银告诉我他是1952年2月9日出生的,因为家里没有钱娶媳妇,直到1988年才娶上现在的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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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王九银家到建筑工地骑车只需要二十分钟,他所指的建筑工地其实就是农村普通居民修建新房的地方。王九银说这个工地马上就要完工了,工地包工头还没有找到下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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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九银说现在他的上班时间是上午早晨7点到中午12点半。下午是2点到晚上大约6、7点左右。每天工资是28元,一月里最多只能干15天活。当我问到为什么一个月只能干十五天活的时候,王九银说因为家中还有两个病人需要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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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九银今天忙着开始粉刷楼梯。我问他在工地干活的具体工种是什么?王九银笑着说这是在农村建筑工地干活,没有什么具体划分,什么活都可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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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九银在干活的时候告诉我,让他最高兴的是女儿到现在还没有生过什么大病。提及女儿的上学费用时,王九银说他一直发愁的是女儿王兰妹每个学期的学杂费用以及爱人每个月吃药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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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九银一边干活一边和我聊天,他告诉我因为母亲一个人要带三个孩子,虽然辛苦操劳,日子过得却一直清贫。为了能够先给自己的弟弟娶上媳妇,他就拼命的到外面打工挣钱。如今哥哥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弟弟现在也有了一个女儿,两个兄弟现在日子过得还凑和。至于自己是1988结婚的。当我问道为什么要娶一个生病的老婆时,王九银笑了笑说自己没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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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7点半,王九银从工地上匆忙赶回家做饭。考虑到晚上要请我吃饭,他还特意到自己的菜地里摘了一些白菜外面包裹的青叶子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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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丫头是我1990时从外面捡来的一位苦命孩子。捡到她的时候,她才出生几天。”王九银边做饭边和我说起了他女儿的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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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的房子看起来也快要倒塌了。王九银说他现在住的房子已经有30多年了,每当下雨的时候正屋就漏水,还好厨房不漏。在厨房的桌子上面,还放着他的爱人姚元翠经常吃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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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九银指着灶底下一个已经有很多缺口的白碗告诉我,因为爱人姚元翠现在患有结核病(结核病胸膜炎),为了害怕把结核病传染给女儿,特意给她单独准备了专用碗,这个碗从结婚不久一直使用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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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炒菜的时候,我发现王九银拼命地往菜里放酱油,而不放食用油。问道原因,王九银笑着说食用油太贵了,酱油现在才二角五分钱一斤。如果条件宽裕了,他就可以买一元钱一斤的食用油代替酱油了。问他一个月能吃上几次肉?王九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家里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吃肉,一是因为猪肉的价格很高;二是爱人的结核病也不能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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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晚饭时,我看到王九银的爱人姚元翠很艰难地用手扶着桌子坐下来。王九银说他刚开始结婚的时候,爱人姚元翠就生着病。结婚后他一直想把爱人的病治好,为此还花了很多钱。2004年爱人姚元翠又患胸膜炎积水,花二千多元后,到现在还欠着治疗费一千多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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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般早晨五点开始起床做饭,做完饭后就给老婆穿衣服,帮老婆解大便。平时白天我出去做事后,老婆上厕所就只能在厨房的门口。她一个人上厕所的时候经常会摔倒,有一次头摔到了厨房的墙上,后来到医院缝了七针。冬天穿衣服比较厚,就不容易摔伤;夏天衣服比较少就容易受伤,今天夏天就被摔昏过好几次。”王九银说完,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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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九银最喜欢说女儿王兰妹,他唠叨着说现在女儿的初中同学还没有来过家里,女儿上小学的时候,同学倒来过几次。王九银说女儿是个很听话的孩子,她自己也知道是被捡来的。在女儿上小学的时候,也有过一段时间特别烦自己的母亲,现在长大后,倒懂事了,开始变得疼爱自己的母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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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九银的家里最值钱的家电应该算这台电视机了。吃饭的时候王九银还特意把电视机打开看看,只是电视里面的人像非常地模糊不清。王九银说这台黑白电视还是从集镇上买的旧电视机,现在除了能听到声音外很难看到图像。问及王九银现在每年大概的收入时,王九银说:现在家里有六亩地,实际上可以耕种的只有五亩,一亩地每年可以挣300元左右。在庄稼收割完后自己就才可以到建筑工地上干活。因为常年患有胃病,每当胃病发作时就不能去干活。这样一年下来在建筑工地上的收入,加起来只有二千多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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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和王九银谈到他的爱人姚元翠,也问道他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嫌弃一个一直需要他照顾的病人。王九银憨憨地笑了笑,没有回答。过了一会,他说道在他1988年结婚的时候,已经是三十多岁的人了,结婚时就已经知道爱人的病。结婚后发现爱人不能生孩子后,才在1990年时捡到了现在的女儿。
这天晚上我们谈了很久。在谈话结束时,王九银用很平淡却很坚定地语气对我说,虽然他的爱人在村里人的眼里是个傻子,但是在他的心里却认为老婆并不傻。
 
2007年春节,就在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再次联系到王九银。电话中王九银说他现在正在为女儿王蓝妹的学杂费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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